十八歲來到美國, 第一時間找工作, 存錢唸書。
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連鎖的台灣珍珠奶茶店打工。
不會國語, 也不太會英文,
為了賺錢, 硬著頭皮上。
每天走路1小時上班, 1小時下班,
正值冬天雨季, 每天又濕又冷得哇哇叫,
一邊走, 一邊複習會用到的英文,
但依然常被取笑。
有一個下大雨的早上, 我打掃著小店,
有位漂亮的姐姐來,
點了杯熱摩卡。
長了18歲, 沒看過摩卡長甚麼樣,
笑了笑, 請她等一等, 趕快跑到儲物櫃拿小抄,
把份量背好, 抬頭挺胸的去做,
其實心裏一點底都沒有。
漂亮姐姐就站在收銀櫃旁看著我,
我心裏又更緊張了,
在弄熱水時, 鼓起勇氣對她笑了笑說: How are you doing?
她說: I am fine, how long have you been working here?
說太快了, 我一下就急了, 我以為她問還有多久,
我立刻說: very soon.
她安撫我的眼神叫我慢慢來, 不急, 又慢慢重覆了她的問題,
我聽懂了, 不好意思的說: "just two weeks"
然後遞上摩卡。
她笑著接過, 把3塊美金丟到小費箱, 跟我說: "you did a good job"
就瀟灑的走了。
我眼睛差點就掉出來了, 我一個小時薪水才6塊, 扣完稅只有4塊多,
一杯摩卡才3塊加稅。
心裏激動的差點大叫。
不是因為錢, 而是那份被人肯定的心情。
很快, 又開始擔心了, 不知道那杯摩卡的味道,
如果不好喝, 那就糟蹋了那漂亮姐姐的心意了。
偷偷按比例調了一小杯給自己喝。
發現沒有甚麼作用, 因為我根本不知道摩卡的味道。
懷著又興奮又忐忑不安的心情過了一天。
第二天, 她又來了, 還是第一個客人, 還是點摩卡, 還是留下3塊小費。
像個天使出現又走了。
慢慢開始, 我也放開膽和她對話, 摩卡也愈做愈順手,
在聊天中發現, 原來她是在隔離意大利餐廳當侍應,
我開始模仿她, 怎麼和客人開始話題,
怎麼應對, 怎麼處理突發事情。
有時候, 我在客人時點餐遇上一些問題, 我也會問她怎麼處理,
她也耐心的教我。
我們就像老朋友一樣, 一星期五天, 天天碰面,
直到老闆的兒子放寒假, 早上過來打工,
然後我發現他只要看到小費箱了有錢就把它收起來。
有一次, 我忍不住問他有沒有看見我小費箱裏的錢,
他竟然說沒有, 然後告訴我明天早上不用來, 傍晚才去。
氣了我一整天, 然後想到那漂亮的姐姐, 不知道怎麼辦。
過了幾天, 我還是想要跟那漂亮姐姐說我早上不上班了,
特地走到附近晃遊, 果然碰到她在門口看了看又走掉,
心裏著急又不敢靠太近怕那老闆的兒子看到我。
突然她像感覺到我在看她一樣的看過來,
指了指裏面, 我搖搖手, 比著口型說evening。
她比了個OK, 就進去她工作的餐廳。
我偷偷看她工作, 看著她精神抖擻的工作,
感覺侍應這工作真的很重要也很光榮。
然後我發現, 她的餐廳也有在賣摩卡。
我才發現, 原來她是特意每天過來和我聊聊天,
小費也是特意留給我的。
心裏很感動, 原來世界上真的有天使。
又過了個來月, 老闆的兒子又回校了,
我又要回復早上開工,
天天等著她, 自己又臉皮薄, 又不好意思跟她說我復工啦。
又過了幾星期, 看見她又在外面偷看,
看著了我, 我開心的和她揮揮手,
她進來第一句就說: I miss your mocha.
我開心得不得了, 立刻泡了一杯給她,
我們又像之前一樣聊天。
然後她告訴我, 她的餐廳賣掉了, 她沒工作了, 要搬到別州去。
當時, 我對美國地圖一點都不熟悉, 只知道是在東岸,
她的樣子很興奮, 所以我也替她很快樂。
我又偷偷的弄了一杯小的摩卡,
跟她說wish you all the best, 碰了碰她的杯,
她笑得很快樂就走了。
過了一個多星期, 有人來搬她們餐廳的東西, 我聽到他們的對話才知道原來她是老闆之一。
那一刻五味雜陳, 一個老闆級的人每天花時間陪個小女孩聊天?
還要花錢去賣一個自己餐廳也有賣的東西?!
那一刻, 我對於老闆這個職業有了一層更深的認識。
老闆只是你的身份, 而你內在的東西會決定你是一怎樣的老闆,
我看見她在離開時對每個員工都去抱一抱,
我知道她是個好人, 也是個好老闆。
她的善良會讓她關心她身邊的人,
看見我剛來, 就慢慢的陪我聊天,
知道我想要存錢讀書, 天天來買點東西再放下小費,
世界原來不是每個人都斤斤計較地活著, 不需要以心計去待人,
我在她的身上學到了很多。
十多年過去了, 我每個冬天都喜歡喝摩卡,
讓我回憶那個冬天, 最難適應的日子,
有一個漂亮的意大利餐廳姐姐陪我渡過了那個寒冬,
也教會了我善良的重要。
我這一輩子都不可能變聰明, 但我可以選擇善良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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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饵见来须闭口,大江归去好藏身,
盘涡峻激多倾险,莫学长鲸拟害人.
（唐白居易《放鱼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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