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四月的下午,阳光明媚,校园里蔷薇飘香。一苇却躺在寝室床上,黯然垂泪,心如刀割。昨晚,二十二岁的人生中,她第一次彻夜失眠。
他是她的初恋,他是很多人的挚爱。他高大帅气、风趣幽默,社团节目、系上表演、篮球队、足球队……哪里都有他的身影,哪里都有崇拜者的追随目光,女生们三五成群地背后议论他,她们总是看着他的背影说:他哪里都好,就是有女朋友了。
一苇从来不在乎这些闲言碎语,她相信他。他们来自同一个小县城,在她18岁生日的时候他向她表白,在生气发飙的班主任面前他用力握住她的手,在高三黑暗绝望的冲刺时光里彼此给予鼓励和希望,在收取同一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后,两个人没有父母的陪伴,第一次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来到这里,从此对方就成了比亲人还更懂守护的唯一。
一苇在18岁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他就是此生她要嫁的爱人,他们会一直在一起,除了死亡,什么也无法将他们分开。所以,她尽一切所能地黏在他身边,照顾他,爱他,享受着这一如小鸟依人般的小女子角色。相知相遇,相守相伴,简简单单的八个字,命运的书写却很难。她愿意为他献尽魅惑柔情,而他,却不愿让她独占豪迈风骨。如今,他总说很忙,不愿再陪她上图书馆自习,去操场锻炼,去校园林荫道散步……
他们终于吵架了,他愤然离去,她则心碎了一地。他离开前扔下的那一句“你知不知道我看你很烦”如一声响雷打在一苇的心尖上,不敢相信,这竟是他说出的话,是她决定要托付终生的那个人对她说的。
真正让她崩塌的现实是:他移情别恋了。有好事者告诉一苇她亲眼目睹他和别的女生单独在校医院外散步,那个女生好像一直在追求他。听到这个消息后一苇疯了一般跑到他的寝室楼下,给他打电话哭求他下来。他坚定地拒绝了,一苇噙着的委屈再也收不住,她站在那里,低垂着头,任由眼泪将帆布鞋淋湿,似乎尝尽了世间所有的失败滋味。来往的男生都望向了她,可是没有一个人过来问这个凄楚的女生怎么回事。当终于反应过来一切不会像从前,她鼓起勇气发过去一条短信息: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是的,对不起,我真的累了。
一苇已经记不清自己的双腿怎么迈回的寝室,她没有跟任何人说一个字,一口水、一粒饭也不曾进。躺在床上,感到自己正在一点点被魔鬼掏空。头好痛,心口也好痛,天塌也不过如此吧,原来这就是失恋的滋味。
现在时刻是2008年4月20日下午15点整,一苇已经连续三十一个小时没有睡觉了,眼睛生疼,明明就很困,可是为什么还是无法入睡。睡着了多好,也许明天醒来就发现这一切只是一个噩梦……
(二)
一觉醒来,依然头痛欲裂,比起身体上的疼痛,心痛更加难以克服。我的确是失去他了,一苇想。不过,恐惧感很快占据了一切:一苇发现自己并没有睡在她的寝室单人硬床上。这是一张陌生的床,床很大,很软,她只睡在床的一边,而另一边,似乎还有另一个人的气息和味道。这是哪儿?带着疑问,她掀开窗帘,却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这里应该是三十多层的高度吧,目光所及之处是挺拔耸立的高楼大厦和车水马龙的大街,眼前的风景是如此陌生却又熟悉。等等,不远处那一排低矮破旧的居民楼不就是她的家吗?天台上那显目的广告牌她可不会记错。难道说她回到家乡啦?可是她清楚地记得上一次寒假回家,整个县城里才只有三四幢电梯公寓,可那明明就是她的家啊!
一苇只觉得头脑一片混乱,失恋真可怕,让人连梦境和现实都不能分辨。一苇想苦笑,一转身,却惊讶地张大了嘴───那是一张挂在床头的全家福。照片中,一男一女对着镜头笑得甜蜜,两双手簇拥着的应该是他们的儿子。男孩看上去大概四五岁的样子,透露着他那个年龄段所有孩子的童真与调皮劲儿。男人憨厚老实,貌不惊人,却让一苇有一种安全感。而那个女人,正是一苇自己。
这是我吗?一苇走上前去,仔细端详照片中的自己。那个她,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浑身散发出的是一种成熟与沉淀。对,是她,还是那不变的坚毅的目光。这是未来的我吗?这个男人才是我的此生的爱人吗?这是我未来的生活吗?一串串的问号,谁能为我解答?一苇忍不住伸出手,想摸摸自己的脸。就在这时,一苇的万千思绪被一声铃响打断了,搜索到铃声的来源,是床头柜上一部看起来很先进的手机。除了机身中央下方有一个小圆点,手机上什么按键都没有。一苇拿起手机,赫然扫到屏幕中央的一条消息:老婆,好点没有?还在头痛吗?我等下提早下班回来,给你买了你最喜欢吃的草莓蛋糕哦。
是哦,一苇的最爱,也是草莓蛋糕,多久没吃了呢,多久没吃过他买的草莓蛋糕了?发消息的这个人,他所称呼的老婆,难道也是……这梦也太真实了吧!一苇心中一惊,赶紧去翻手机日历,只见手机屏幕显示道今日是2018年1月11日下午四点半……
感觉心里似乎有一团火烧云在绽放,橘红色烧得她的脸闪闪发亮,空气眨眼间染上金芒果芬芳。一苇的心里突然不再空荡荡。
(三)
关于这到底是不是一个梦,一苇自己也说不清。就像很多个故事,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结尾。没有结尾,又怎样呢?就像自己年少时曾做过那么多光鲜亮丽的梦,最后并没有实现,难道就要哭鼻子吗?不畏惧失去,不害怕改变,一路上,总会有不同的收获。
一苇将这一切的感受都记在了一封信里,收信人是自己,信的内容很简短。
致十年后的自己:
善待自己,相信自己,爱和幸福是靠自己的双手去创造的,不是他人给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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