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我来到南唐,见到仰慕已久的他。他是只凤凰,浴火重生,扬名千古。可是此时又何来扬名的喜悦?他独立琼楼之上,负手而立,眺望远方。
我想抚摸你的灵魂,消去你的哀伤; 我想撕下历史,还你一生自由。而我,只是后人,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你背对着我,负手而立。风将你的散发吹起,那背影多么孤寂,你浮动的暗香让我念你的惊世之作,旷世之才,以及你那绝世之情。
“重光,重光……”我轻声呼唤,唯恐吓到你,你微微一颤,转过身来,嘴角带着苦涩,瞳孔乌亮清澈,但已然湿润。我抚摸你消瘦的脸颊,企图让你感受到陪伴,让你忘记孤单。但我始终无法在你的眼中看到我自己的影子───你,看不到我。
你朱唇微启:“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什么滋味呢?恐怕只有你自己明白了。
本无意当皇帝,可是天意弄人。父兄接连猝死,你也失去了自由,你被囚禁,远离家国,葬送南唐江山,一朝做了违命候。可你的赤子之心让你不懂得什么是臣服,什么是自保,所以才有了“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故国梦重归,觉来双垂泪”的凄苦梦境。与酒为伴,以梦相依,多少次梦回南唐,又多少次痛苦惊醒。
琴声从花园中的小亭传来,今日是你的生辰。我仰望星空,看不见牛郎与织女温馨的会面,只能低头见你在这七夕点点哀愁。你独自一人,缓缓拨动琴弦,泪潸然而下,唱出一曲《虞美人》。傻重光啊,你还是改不了孩子的天性,赤子的性情,这样直白地流露心境?
不懂遮掩情感的你终究还是在我眼前倒下,手里拿着一只酒杯。你毫无顾忌地喝下宋太宗送来的牵机酒,流落清肠。这时,我听到了你痛苦扭曲的骨骼声响,我听到了宋太宗得意的嘲笑,我听到了金陵百姓的失声痛哭……
命运是何等地捉弄于你?让你七月生,七月登基,七月离去!让你取名重光却又不曾给予你光明。让你不能安乐一世清明,让你家破人亡。让你亡了南唐却又成了千古词帝。而你呢?何曾变了一颗赤子之心。也许你早就知道宋太宗的杀机,那杯酒对你来说也只是一杯解脱之酒。如今,生又何欢,死亦何苦。
“重光?”我惊讶于窗边站立的身影。你转过身来,只是笑,如孩子般无忧。我刚想上前,你却幻化作万千彩蝶,飞出窗户,飞向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