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卫将军磐石般安立在正殿灵堂前,身下躺着的是尚还昏迷不醒的黑炭人。
我走上前来,还未开口。
“殿下,你当真要插手这件事情?”摄卫神情严肃道。
我沉默无言。
他良久一叹,见我缄默不语,好生嘱咐道:“夫人的死我定会竭力追查下去,这个人……凡事小心,末将告退。”
说罢转身离去。
我于他身后致谢,望着他离去。
灵堂内阵阵微风攒动。
我俯身轻轻抬起地上的人儿。
见他遍体焦黑,身上无一寸完好的肌肤。心里又惊又奇。
唤了仆从富贵烧了一木桶的热水。一主一仆左右搀和着把他放入木桶。
人刚一入木桶,清湛的热水即刻混浊不堪。
满身的焦黑碎屑随着热水的淋泡冲刷,如同剥了蛋壳的鸡蛋,呈现出嫩白略微光泽的肌肤,倒不似经历过什么摔伤或是擦伤。
我心中百感惊疑,不过转瞬即逝。既然星师都断定此人身上并无妖气,我只管一心一意照顾,待他苏醒,一切即会明了。
木桶里的水波掺杂着细碎的炭黑杂质,丝丝的焦糊味道萦绕在房间里胶着不肯散开。一手摊开帛巾敷在那人的身上,反复擦去乌黑。
房内安静非常,唯独滴落的水珠溅起叮咚声。热气熏蒸脸颊,朦朦胧胧,几欲睡去。
恍惚中注意到桶内人的手掌紧紧攒住,死命握住一件什么宝贝似的。
我腾出一只手想要扳开看究竟。不料那手紧固不肯松开。
富贵和我合力使劲,两个人拧足了眉头狠下力气。
指尖用力有些发麻。我停下了动作。
“这手真是古怪,怎么用力都打不开”富贵满脸通红道
我缓了缓神色,静默地注视着桶里人安详面容,叹口气:“罢了,他一定是顶要紧手里的东西,我们等人醒了再问吧”
庭院树梢上的弦月攀向屋顶,空气变得清清冷冷起来。想是夜半时分了。
三大桶热水冲洗,人总算是恢复原本面貌。拢上南越国时兴的帛面衣裳,更显此人恬淡气质。
从前都是娘亲照应我衣食起居,不曾劳累丝毫。现如今,重重往事如珠沫浮出水面,终归亦是破碎不堪。
脑海里嗡嗡声不断,一时之间失了所有的牵挂依赖。庭院树影斑驳,间隙有风吹过,尽数吹熄了生者欢愉。
昭阳灿灿,鸟鸣声灵动清脆。和煦微风拂面,摩擦鬓角发丝生出蝉翼掠风般细声。
我松动铅沉似的眼皮,缓缓坐起来。明媚曦光刺进眼眸,唤醒了长久昏睡的觉知。脑中其乱如稠。
窸窣的脚步声传来,模糊中见得熟悉的身影走近,以为是娘:“娘,我头好痛.....”
来人一怔,显得不知所措。
我再看过去。阳光清亮亮的照耀在富贵的脸上,他故作精神道:“殿下,你醒了可就好了。奴才真是担心死了。”
我脸移至一侧。苦痛记忆不待我喘息,已弥漫心头。微觉针扎似的疼痛。
迎着朝阳,强自压制住涌上眼眶的泪水,含笑道:“怎么,我不是就睡了一夜么,有什么好担心的。”
富贵面露异样神色,凝视着我道:“殿下.....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
我惊叹:“可是如此?一天一夜?”
他恭敬神色道:“殿下您不知道,昨天武帝也来过。武帝见您昏迷不醒,传了御医诊治了好久,说是体弱气虚,忧伤过度,需要静静调养两日。”
父王.....他来过。
我起身,踱步行至房门口。正堂黑白帷幕撤去大半。按照南越礼制,丧者逝去三日内,兴丧致悼。亲者,百日之内绝酒肉荤食,以示哀思。
富贵告诉我,昨日是娘出殡之日。娘的一切,皆已入土为安了。
一天一夜的安睡,使我面对生死茫茫已有了喘息的余地。眼泪默默吞了回去。
脚步黏连地面,身上乏累异常。富贵见此,赶忙执手搀住我。
我淡淡一笑,心中泛起暖意。忽忆起一件事情,止住笑意。
“富贵,他呢?”眼神映射在富贵茫然的脸上。
我补充道:“那夜,从天上掉下来的人。”
“噢,殿下是说那个人啊......他,还没有苏醒呢,比殿下昏迷还要久”痴笑答道。
“带我去看看他。”
托着富贵,走向侧殿堂。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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