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评论起《霸王别姬》这部电影说到:只此一部电影,是几个时代的缩影,道尽了跨时代之间发生的民间悲欢。老百姓的生活和世道从来都是息息相连,艺术和生活的柴米油盐,也从来没有边界。可以说是中国大陆迄今为止最优秀的中国电影,从未被超越!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接下来,我们就简略的欣赏一下,这部传世的经典之作——荣获法国电影节最高奖项“金棕榈奖”的《霸王别姬》,重温其中部分的精彩剪影。
精良制作的电影,往往有一个具有点睛之笔的开头一幕,包含了电影想要给观众传达电影信息的浓缩点。
影片开头,娇弱虞姬(张国荣饰)左手搀着霸王(张丰毅饰),虞姬莲花碎步矫健有力,而身旁的霸王却略感憔悴,步履微微蹒跚。两个依偎着,从长长的通道走向戏院舞台。
画面从阴暗交替成一束曦光,人在光影中显得渺小微弱。观者一瞬间即能感觉到一种人生戏剧的交杂感受。入戏。
戏院大爷扬声:“干什么的?”
段小楼语气放低:“噢,京剧院来走台的”
当初出场时,万千人潮的呐喊呼唤,而此刻只有霸王和一个大爷在时代喧嚣之后的静静对白,全然不似当年的威武。
霸王还是霸王么?他畏惧什么?时代!人在时代的更迭当中极其渺小甚微。
段小楼的回答琐碎冗杂,语气低迷,和世俗男子一般,和戏中的霸王背离。而与其不同的是程蝶衣,仿佛是一个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人,身上透着一股精气神,是虞姬该有的精气神。
不疯魔不成活,成疯成魔,一辈子醉心虞姬,守护着自己的心和真情。是时代之下的疯子,也是个可怜的人。
“霸王别姬”字幕打出,背景画隐藏了故事的最终结局,这是虞姬的结局,也是程蝶衣的结局,真真是活成了虞姬!
一九二四,北洋政府时代,交代故事大背景,刻画小小人生艺术。黑黑白白的故事时代,是浑浑噩噩活着的人,是黑白颠倒活着的时代。
在当时,戏子是个低贱的职位,透过影片可以看出。
段小楼初次登场,人群慌乱中,眼看着场子要砸了,大喝一声,表演起了拍砖砸头的一幕,小小年纪不怯场,油然一股霸气和不凡,也预示着段小楼今后成霸王,身上确有霸王的影子。
荧幕一转,另一位“角儿”铺垫登场。程蝶衣的小时候,十指多一指。带“瓣儿”的身子是永远不能成为虞姬的,要断指!蒋雯丽扮演的母亲为了让儿子程蝶衣吃上戏班子的饭,拉着儿子去断指。
断指前后顺溜麻利,做母亲的能恨到这份儿上,也是有勇有胆!
断了指的程蝶衣,去除了“多余的”东西,才能够进戏班。暗衬了电影,男儿郎将要过度到了“女娇娥”。多重隐喻!
晚上和一群戏班熊孩子住在一起,一进门,程蝶衣吃了劈头盖脸的一顿话
“哪来的窑子里的,一边儿去”
程蝶衣二话不说,果断焚烧被褥,以表自己的抗议和欲正其身。无声却有分量,娇弱却有威力。沉稳内敛的爆发。
段小楼出场,保护程蝶衣,给他被子,示好意。
练功时候,踢开转头,减轻程蝶衣的痛。
程蝶衣本无助,此时却有这侠肝义胆的师兄照揽,心底早已萌发复杂的情义。
幽默风趣,嘴皮子硬,小霸王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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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阶段的程,段
我本是男儿郎......
情感的转变,性别认同,时代更迭的暗涌......全都汇聚在了这一时间段
男儿郎,女娇娥.......男儿郎......女娇娥,内心坚定果决,牢牢抓住自己心中的那一丝不肯更改的硬气,我们在小程蝶衣身上看到了!
您倒是真入了化境,连雌雄都不分了。
小癞子,和程蝶衣一起逃出戏院,一起看了霸王别姬的戏。
两个人在戏舞台下面相互叠罗汉,看霸王别姬,偷了程蝶衣藏在枕头底下的大子儿,买了糖葫芦。
最后,又是他,拗不过程蝶衣,一起回戏院子受罚。
最后,看到受罚的程蝶衣,心有不忍,为了引起师父注意,头悬梁自尽,不然未来的虞姬真要被打死了。
小癞子临死前,还吃完了买来的糖葫芦,夙愿完成,死而无憾。
直到程蝶衣成了真正的角儿,听到街上吆喝着糖葫芦,也还念念不忘当年为了救自己的小癞子。
还有一个特别压戏的角色,戏院师父,恨,辣,通明事理。
从一而终,敌不过天命,最终死在了戏院里,死的地方,恰恰是小癞子上吊的那个地方!
程蝶衣,唯一的机会来了,像是高考一样,他的考核忽降而至。
结果还是唱错了词儿
师兄狠下心来,拿着烟杆儿就往他嘴巴里捅。嘴巴承受着烟把儿的搅动,不一时吐出了血。
那血鲜红。在民间,有一种称法,叫“见红”。是说新婚夫妻行洞房之礼,女方自然要“见红”。
此刻的程蝶衣见了红,人就突然精气神了起来,站定唱道:“我本是女娇娥......”
倔强的程蝶衣,在认定了拿“把儿”捅自己的段小楼后,才开始了真正的霸王别姬
性别认同,大戏开唱
张公公来听戏,程蝶衣的又一遭变故,让他在女娇娥的身份上,更加坚定起来
回程路上,捡到小四。这个小四的到来,种下了霸王别姬戏最终衰败的伏笔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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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男人捣自己的嘴巴,在心理上认同;一个公公猥亵自己的身体,在生理上契合心理
时光荏苒。一起在照相馆拍照,此时此刻的程蝶衣,柔媚温和,举止投足间似有香风细细浮动。一身心神全留在了段小楼身上。
段小楼霸气对外,程蝶衣一心傍在他的身侧左右。无论外界怎样喧嚣,他的眼中清澈的只剩下段小楼一人,誓死捍卫心中的爱人。
大笔一挥,重点人物如约登场。程蝶衣的世界里,闯入了一个人——袁四爷(葛优饰)。
只不过这人永远只在程蝶衣的外围圈徘徊,内围早被霸王段小楼给霸占了。
看完整部影片的观众才知道。其实,这袁四爷才是最懂得虞姬程蝶衣艺术的人。袁四爷爱着戏如人生,人生如戏的程蝶衣。
而程蝶衣心中只有霸王。殊不知,此后的霸王,其实早就淹没了在时代的变迁中。
初遇袁四爷,是在程蝶衣的事业高峰期,此时的段小楼也即将移心至妓女菊仙。
一人心将至,一人心将去。宛如枝桠生了叉儿。此番经历,使程蝶衣的生命历程里,走上了极为戏剧化的人生。程蝶衣心似磐石不可转移,而霸王段小楼......却要迎娶他人。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婊子合该在床上有情,戏子,只能在台上有义。
——摘自李碧华
脱了戏服,段小楼就是真实的俗世男子。妓院相会菊仙。
“哥哥我专傍头牌”
巩俐扮演的菊仙,淋漓尽致地体现出一个女人的娇艳妩媚,楚楚动人,韵味十足。
菊仙和段小楼私定终身,下决心“脱离苦海”,干干净净的嫁给段小楼。甭管老鸨怎么软磨硬泡,好坏兼施,菊仙一扭头,拼死了也要走出去。能被霸王看中的女人,自然是有些气性。
菊仙见了程蝶衣,女人的气焰瞬间三丈高,聪明劲儿显现出来,当下道:“常听小楼念叨你”
话里藏话,划开段小楼和程蝶衣界限,言下之意:我和小楼是一家子的,你不过是他搭伴的伙计。
也暗示了菊仙已察觉了程蝶衣对待段小楼的心思。女人的敏锐察觉!
中间有程蝶衣和段小楼为着菊仙闹别扭生气的一幕。程蝶衣气得直哆嗦,身子一踉跄,从木椅上噌的站起来,梳妆台上的钗饰曳曳生辉。
程蝶衣内心愤怒又无奈。拿起武器,是伤害自己心上人的心,放下武器,是要割弃自己所爱着的人。自己的母亲又是妓女出身,自个儿从小被泼着着妓女儿子的脏水。如今,自己的男人又被妓女抢了去。当真是,暗无天日,世事荒唐。
程蝶衣在段小楼洞房之夜时,只身前往袁四爷家。袁四爷的宝剑锋芒冷艳,照应在他身上。
正宫娘娘不是他。
段小楼也不再记得“正宫娘娘”的话了
程蝶衣暗自伤心,下定决心:从此你唱你的,我唱我的”
人变了,时代也正中时机,悄悄地发生着改变。
日军侵入。
程蝶衣惹恼日本兵,关押大牢。程蝶衣二话不说,裹衣前往。
门口遇到前来求情的菊仙,本来就算没有菊仙的求情,他也会去营救段小楼。但是此刻的程蝶衣,心生气愤,徐徐重新坐回去。
直待菊仙开口道:救出小楼,我回我的花满楼。
段小楼释放,头一句就是问向程蝶衣:“你给日本人唱了吗?”
程蝶衣另道:“有个叫青木的,他是懂戏的。”
为什么段小楼这么在意程蝶衣是否给日本人开唱?因为在他心中,程蝶衣是他精神上的虞姬。虞姬是不容许背叛霸王,而在其他男人面前展示风采。
虞姬为了霸王,可以舍弃性命乃至节操,只要保得霸王现世安好。这就是忠贞不渝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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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梨园,黑发高师已成了白发老人,不改的是气性,匆匆改变的,是历史长河不断的流淌变迁。
在整部电影中,老爷子就像是传统戏的化身,辛辣有味儿,句句金言。然而再怎样刚强结实,也抵不过时间的柔韧磨砺,统统只待化为乌有。戏曲,要衰败了......
老爷子死了,死在了小癞子去的地方,从一而终。
戏院子乱了,同时代的中国一样,都开始混乱了。
程蝶衣看着当年抱回来的小四。小四坚毅,还信着自己能成为角儿。程蝶衣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心有不忍,又兼心底翻动的母爱情怀,把小四带了回去。
在大尺度时代的框架下,我们不得不感到新旧文化和内外文化的冲击。日本人,国民党,以及之后出现的共产党,他们对待程蝶衣的戏的态度,也可以看成是他们对待传统文化的态度。他们有的是尊重、欣赏,有的是凑热闹、瞎起哄,更有的是随意篡改,毫无尊重。令人深思。
戏剧的衰落。程蝶衣被拘捕。
法庭上,袁四爷挺身证词:当晚程所唱者,牡丹亭游园一折,众所周知,乃国学文化中之最精粹。何以在检察官口中,竟成了淫词艳曲了呢?如此污蔑国剧精粹,不知是谁专门辱我民族尊严,灭我民族精神?”
程蝶衣自供,认罪。袁四爷气的转身就走。程蝶衣的心中已千疮百孔,爱人和戏剧,支离破碎。他骨子里的高傲一下子硬挺起来,在这一刻,他依旧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虞姬,把艺术刻进了骨子深处。
袁四爷气的很明白,他知道虞姬就是虞姬,他怎么做都没有办法赢回虞姬执着不变的心。
法庭上的程蝶衣,眼看着就要被判罪了。此时的他,心如死灰。恰如当年,因为唱错台词被师傅抽打手掌。手掌鲜血淋淋。不顾师兄的阻止:手可千万不要泡在水里,不然以后就唱不了戏了。伤手猛地浸泡在水里,铁了心的再不唱戏。是师兄搅了自己的嘴巴,才唱对了戏词,一切都是遂了师兄的意愿,报答师兄的情义。
而如今判刑,师兄已然变心,活着再没了意思。没了霸王,虞姬就要仙去。
然而戏剧性的一幕,法庭审判结果:程蝶衣释放。表面上看着程蝶衣似乎放了出来,可实际上,程蝶衣自己还没有放出自己。他等待着那个人,能够来救赎他。
浑浑噩噩中,他每日如行尸走肉,披头散发,而又沾上毒品大麻。
疯了,外在的表现疯了,是因为内心荒芜了。
看到这样的情形,段小楼再次出场。如普降甘霖,终日照顾着程蝶衣,竭力帮他戒毒。
感受到了救赎,程蝶衣的内心逐渐复苏起来。昏迷的神志渐渐清晰。
一九四九,解放军入北平
原世卿的结局。最懂戏的人要去了,这戏,还能唱下去么
这个时代的人群对于戏剧有了“新的认识”。
“代表的人物”小四儿:“.......怎么现在劳动人民上了台,就不是京戏了......”
为了成角儿,小四不惜背叛自己的师门。
小四这个角色,被人唾弃,是时代交叠里夹缝中生存的小人物。急功近利,吃不得苦,挨不得打。为了痛快的达到自己的目的,背叛自己的良心,背叛自己的师门。他和这个时代有着丝丝缕缕的相似。通过艺术人生,反映了当时社会的动荡。
角儿被偷换,和霸王同台的虞姬被偷偷更换。初,段小楼不唱。
菊仙站出来:“台下坐的可都是解放军!”段小楼不得不唱。
其实,菊仙不说,段小楼自己也是会去唱的,因为他是段小楼,不是霸王,他要活!只不过借了菊仙的嘴。貌似是心合,其实已经神离。注定了程蝶衣的悲哀。
焚衣,霸王已不再。虞姬,便也不再。程蝶衣为什么还在撑着活下去?大概是心中还有所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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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段小楼。关押,审判,逼问,遭唾弃
逼疯了,段小楼把什么都吐出来,真的假的,全都吐了出来。在火堆前,面对死亡的考验,他选择保自己。甚至,连菊仙也可以舍去。
程蝶衣的哭泣,像一个孩子。
菊仙,完全傻掉了,脑袋似被人狠狠的抽了一下,心神俱灭。
鞋子,红鞋子,菊仙的身份。到如今,什么都要没了。
到这里,戏算是快要唱完了。虞姬,也该去了。
霸王早就走了,戏里的角色也都走了。只剩下虞姬,如今,戏也该唱完了。
多余的指头,多余的存在。从一开始脱了“多余”的身份进了戏班,到现在,剩下自己一个多余的,自然也不能留。多余了,就割去,果断的割去。只要一刀。痛苦的来,痛苦的去。过程甜蜜过,也就无悔了。
戏,唱完了,就真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