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省通道县万佛山是著名的佛教胜地。2015年9月在重修万佛寺时,住持昌学发布一上联:
万佛山中万佛寺万佛寺内万佛塔万佛塔里供万佛佛佑民安国泰
征集下联,悬赏一百万。一时网上应征者蜂起,有下联上万副。到底谁该得到这一百万?当时许诺,2018年扩建竣工时揭晓。
现在两年过去了,再耐心等一年就见分晓了。
对联是华文圈流行的一种艺术形式。只要是需要仪式典礼的场合,必定会张贴对联;只要是有廊柱的大宅,也必定会用对联来装饰。这既可以渲染喜庆色彩,调动现场气氛,又可以表达祝福之意,用民间的话说,讨个口气。红喜如此,白喜也少不了,以之寄托哀思。
对联这么流行,是否任谁都可以做得出来呢?那可不见得。如果只说能做,会写汉字,有一定社会生活经验,都可以对付得过去;如果要做好,合规合式,那可不容易。而且好的程度,没有止境,要经得起众人推敲,时间检验。好的对联,能千百年流传在民间的口头上,成为茶馀饭后的谈资。
1933年,淸华国学研究院导师陈寅恪为招考拟定国文试题,一为《梦游清华园记》,一为对对子之题《孙行者》。先生认为,对联形式简单而涵义丰富,切合华夏民族语言文学的特性;如果用来考试体现公平。所谓民族语言特性,又分四端:一是分别虛实字;二是分别平仄;三是要以丰富的学识做基础;四要思维精密。(见《学术文化随笔·陈寅恪》)据说先生当年的标准答案是“胡适之”,“盖猢狲乃猿猴,而‘行者’与‘适之’意义音韵皆可对”。
这当然是很有趣味而又耐人咀嚼的一道题。据说学生另有“王引之”、“祖冲之”两个较贴切的答案。我们反复比较研究,觉得还是没“胡适之”经得起推敲。不过胡适之是大名人,以其名对孙悟空,似有不恭之嫌。如果胡适要打名誉官司,也会有好戏可看的。当年这些名士都豁达大度,气量阔大,不会因区区小亊伤了和气。
再回到昌学长老的对联上来。我想,要对好,除陈先生的提示外,还要注意“万佛”与“民安国泰”两个关键词。“万佛”有特定涵义,不是拈来一个名词就可入对的;“民安国泰”四字更不能以意思相近的词來敷衍。《文镜秘府论》总结出一条成功经验:正对为劣,反对为优。如果允许挑刺的话,上联省去顶针之字,让读者拐个弯,也许更有意味。此外,还要有现实感,联系国内外大亊下笔。由此看来,要对得精致耐看,确实不容易。
笔者闲来无亊,得知此消息,也跃跃一试,写了封信给长老。现披露如下,供有兴趣者拍砖。
昌学长老:尊鉴!
九月二十日华声在线披露长老长联:
万佛山中万佛寺万佛寺内万佛塔万佛塔里供万佛佛佑民安国泰
征集下联。不才浏览网上应征联,发觉各联对“万佛”二字,均忽略其中深意,无佛家禅味,仅以名词塞位。
古时高僧有言:“行恶则有地獄之苦,修善则有天宫永乐。”(《高僧传》卷一,《康僧会传》)此“永乐”正佛家语,与“万佛”相应。
吾湘籍安仁人士,家永乐江边;江岸有一亭,亭侧有长滩。儿时头枕沙丘,听船工号子,观长河落日,苦中作乐,没齿不忘。
今家南昌,忆儿时往亊,对长老长联,若合符节。抄录于后:
永乐江边永乐亭永乐亭外永乐滩永乐滩头享永乐乐观美雨欧风
观“美雨欧风”,言宇内风云变幻,我自韜光养晦,此乃佛家智慧也。
联不达意,乞长老斧正。恭颂
慈航普渡
弟子本伯居士和南2015.10.20
作者:贺本伯 @hqy 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