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爷爷在打土豪的时候,在李庄他认识了我的大舅奶奶,小地主家的闺女黄氏,长得貌美,且性子泼辣,在那个年代的农家女子中很是与众不同。舅爷爷年轻气盛,两人见了一面就看对了眼。
再加上黄家看中舅老爷的身份,欣然同意了二人交往,两人还未成亲,危险和趣事倒是发生了不少。
一日,舅老爷到曲塘开会,就和外曾祖借口说是去李庄黄家看看。外曾祖说早上起来心里闷闷的,感觉不太好,就让他不要去。但开会不能不去,就还是去了。
会议结束,曲塘回家可以经过李庄,舅老爷就想去和黄家的丫头见一面。走到半道,想上个厕所,结果腰带刚刚解开,就听到警卫员在门外大喊:不好周政委,有敌人。舅老爷是厕所也来不及上,到门外一看远处十几个敌人已经追来了。赶紧拔下腰间的快慢机,一枪扫出去20发子弹朝着敌人扫了过去,伪军连忙趴下不敢动。舅老爷趁机带着警卫员钻进芦苇荡,过了河,把木桥连桩一拔扔到河里。沿着芦苇荡,加上对李庄地势的熟悉,一路赶回家中。
到家哈哈大笑把事情一讲,家人都吓坏了,外曾祖连声说让你不要去的。
后来抗战结束,有经历了解放战争,舅老爷凭着信念、果敢、能力迎来了革命胜利,自己一步一步成长为了苏中一区之长,掌握了生杀大权,奶奶说当时抓住了反动派,由舅老爷主持公审,舅老爷亲自书写敌人的罪状,宛若戏中包公,将残害同胞之人就地正法。
新中国成立之后,舅老爷继续在地方工作,由于他笔杆有力,组织安排由他主编南通日报,并分管教育。也就是这个原因,认识了小舅奶奶汤氏。
汤氏,如皋大资本家之女,千金小姐,其余兄弟姊妹都在南洋和美国,她自己是清华大学毕业,在南通一中学做教员,气质非凡、谈吐高雅。工作上的接触,时间一久便产生了情愫。
再加上,舅老爷和大舅奶奶黄氏之间由于文化教育层次上的差异(也就是现在说的共同语言少),再加上革命工作时长两地分居,感情日益淡薄,便商量着离婚重组。谁料,外曾祖不同意,老人说你是干革命的,不能始乱终弃,不允许儿子儿媳离婚,同时叫汤氏永不得进周家门。
舅老爷和汤氏也就是被扫地出门。
本以为革命者和老百姓的曙光来临。随之,等来的是那场十年浩劫,文革期间老革命被打倒,舅老爷更是众矢之的,天天被批斗,被暴打、虐待,惨痛至极。
那时候,我奶奶已成家,爷爷奶奶就帮着一起躲藏,爷爷把舅老爷和汤氏藏在一户农家田边的地窖里,上面用草盖着。每天,爷爷天不亮趁没人的时候就偷偷往地窖里给他大舅哥送吃的。
舅老爷那时候和汤氏已经有了孩子,易叔叔。比我爸爸小两岁和我二叔同岁,批斗那时才四五岁,一个人步行,也不认识道,就说找自己的小姑妈(我奶奶),住在哪哪哪。一路上也是曲折万分,竟然还给找着了,我奶奶不知道孩子来找她,一眼看到的时候,孩子衣衫褴褛,心如刀绞,抱头痛哭。我父亲记得,全家那时候都很让着他们,有好吃的奶奶都藏着给易叔叔,在那个饭都吃不饱的年代,奶奶偶尔还偷偷地煮个鸡蛋给易叔叔吃。
再后来,自然粉碎四人帮,舅老爷得到平反,带着汤氏去了大庆油田履职,退休后一直在南京和老家两地之间,和汤氏相伴一身。
家里人一直对舅爷爷和汤氏有些微辞,但我奶奶说他们(舅老爷和汤氏)是吃了苦的,孩子也受了太多罪,不该再说他们什么。
黄氏,后来离婚不得,又不能和舅老爷相伴,性子本身泼辣,后来就变得暴躁,我小时候还经常去看她,年迈了,牙口不行但嘴不饶人,和汤氏自然是无法比拟。
场景切换到现在这个年代的话,黄氏其实是美好的初恋;汤氏是最终的归宿。
没有哪份情是假,只是有些事是阴差阳错才造成了遗憾。爱情永远都是美好的,但是不是永恒的。有的人能坚持一辈子,就如我的爷爷奶奶;有的人可能只能是那一瞬间或者那一段,像一部插曲,就像舅爷爷和黄氏,就把这些归结于缘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