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年纪大了,也许是老屋将要谢世,也许还有其他原因。最近突然对老屋里仅有的那些积满灰尘的坛坛罐罐十分感兴趣。
于是让回来探亲的外甥开车回了趟老家。村里变化倒是蛮大:几乎家家户户盖了新房,装修也漂漂亮亮,水泥路修到了家门口。
到自家了,我去婶子家拿了钥匙。其实屋后已倒塌,锁只是个象征,从后面完全可以出进自由,只不过“兔从狗窦入,雉从梁上飞,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罢了。
乡亲们也都知道,我父母去世后,家里的有用的东西都散掉了。曾经我们让二姐搬去母亲的陪嫁:一张敲掉花板的空架子床,一个摆柜,一张书桌。二姐在农村,房子大,有地方放。让大姐拿去一盏照明灯,几个木桶,仅此而已。却招来了村民的非议,“些咯样的东西还要拖走,莫费了买路钱?”更有甚者,直接指责二姐夫的不是。其实二姐夫并不想要,是我们兄妹的安排。况且这是我们的家事,怎么安排与他人不相干。
十几年前,我们搬东西时也天天有不少人出出进进,我们也将一些农村里用得着的东西送人。也还是有人要。
那时候的人还让我觉得奇怪,又说你拿这些东西是小气,又想你别拿走……(大家懂)。这些年农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在外打工普遍比我们吃国家粮的群众工资高。
家里有几个赚钱的,有了余钱剩米就把只要是显“土”的东西都扔了,怕人说“穷”,怕人说“小气”。有的好好的房子也敲掉重盖。尤其为了占土地,一个儿子盖一栋高楼。而儿子们又很少在家住,房子长年空着。
这样,资源耗费殆尽。过去我们形容什么东西不缺,就说那“河里没沙了”,在我的印象中,河里的沙是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可现在再大的沙洲也没沙了,再大的田垅也被房屋割成了碎片。
开了门我进了屋,照常点燃香烛。我楼上楼下走走看看,这可是我熟悉不过的家!还有三个老旧柜子,,发现还有些有点年代的老物件不见了,我推测村子里还是有人懂行,把它拿走了。我只有把一些拿得动的,油盐罐,酒坛子,老爸的书箱等东西拿出来,它们已积满了灰尘,不成样子。往门口一摆,过路的人都来看热闹了:
“些咯样的东西还要得做吗咯?”
我笑笑回答:“有用。”
“咯盐罐,提耳都没了,也要?”然后显出很不屑的样子,再补了一刀“还说你们是城里人,咯东西我们乡下人都不要嗒。”
忙乱中我还听到一句悄悄话:“ji(他)屋咯人,吗咯都要得”言下之意,硬是小气。我不争辩,心里想:欧洲那些老房子几百年了不准拆,还挂个铜牌表明身份,难道他们也是小气?
搬的时候,儿子看着这些破破烂烂的,脏兮兮的也说:“还有什么用,难搬哟”。倒是外甥的眼光不一样,还建议我多拿些。
车子停在屋后,我们搬的时候,又得经过几家,我充分感受到芒刺在背的尴尬,:我能解释吗?我解释得了吗?
终于,我们快些躲进车里,像做了坏事一样逃离我留恋的故乡。
回到家,我不顾劳累,第一件事清洗污垢。很快,它们都亮堂堂的了。于是又感叹:器物上的污垢容易清洗,心灵上的偏见、隔膜却难以消除。
我把这些东西充分利用起来:有钻几个孔当花盆的,有装上东西继续用的,有摆上书桌当饰品的……我没觉着有什么不好。每天看着它,它陪伴者我!既利用了废物,节约了资源,又感觉到父母之爱仍在身边。
说明:此文参加 @jubi 的“兴趣”征文比赛。